醉生

“我说银牛啊，你哥真这么想不开要去考默苍离的研究生？”转眼又是一个新学期，这天剑道社做活动时，剑无极拉着雪山银燕八卦道。

 

“是啊，怎么了？”银燕点点头，不解道，“大哥说默教授是最厉害的。”

 

“哇靠，你是没看到校内论坛上那个挖坟贴。默苍离以前带学生的时候留下了无数传说，简直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挂科机器。”剑无极敬佩的看着他：“你哥真是勇士。”

 

“不至于吧，没准是以讹传讹呢。”道域交换生飞渊叼着一根棒棒糖路过，“我师兄，就上次比赛得了第二名的那支队伍，说默教授当天就给他回邮件了呢。”

 

“你哪个师兄？无情葬月？”

 

“对啊，他们那一组叫风花雪月，这次唯独雪师姐避嫌没来，你当时还吐槽呢，这样一个名字结果组里居然是清一色的男生。”飞远笑眯眯道，“飞溟师兄很难服谁的，可惜他要回道域大学直博，不然组长就有竞争对手了。”

 

“你师兄运气真好。”剑无极沉痛的拍上飞渊的肩，“你们都该去看看那个帖子。”

 

银燕是个实诚孩子，当晚回家就给俏如来分享了链接，俏如来最近在帮史艳文打下手，又要兼顾学业，每天忙的只能睡四个小时，全靠餐桌上一点时间放松精神。走马观花的看过那个名为《默教授怼人实录》的帖子，他笑笑没说什么，心里是明白的。默教授确实毒舌，却不是故意要寻不痛快，他只是要求太高，又实话实说而已。

 

经过两个月的洗礼，俏如来已经完全适应了默苍离“用思考代替发问”的教学方式，学习渐渐步入正轨，尽管身体疲惫，充实的生活却让他感到十分快乐。他能感受到自己每天的进步。这证明，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更接近目标一点点。

 

不知不觉间，研究生报名开始了。俏如来在官网仔细找了三遍，又打电话给招生办老师确认过后，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，默教授今年确实没有招生名额。

 

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么？俏如来心慌的捏住指尖，强迫自己数了六十个数，才打开邮箱，第一次给默教授发了一封跟学习无关的邮件——他们至今也没有交换过微信。

 

默苍离的回信来的很快，俏如来匆匆看过回信，合上电脑就跑。这是他第一次获许在工作日进入默教授的办公室。

 

默苍离的办公室陈设很简单，桌上没有任何装饰物，只有墙上一排书架与桌角的一沓稿纸透露出这个房间并非无主，电脑运行的声音为房间营造出一种微不可闻的白噪音。

 

“这是你最后一次选择机会。”等俏如来关好门，默苍离道，“做我的学生，还是做中原大学的研究生。”

 

“这两者……有什么区别么？”俏如来问道，心中却已有了猜测，他为史艳文整理了很多资料，曾经无意中见过琉璃树研究所这个名字，虽然他能看到的只有这一个名字，却在蛛丝马迹间隐隐有种感觉，默苍离和这间研究所一定有所联系。

 

“我的学生不入教学系统，不会发社会承认的研究生乃至博士证书。如果这是你想要的，我想宫本不会介意多给你一个名额。现在，你可以问你的问题了。”

 

俏如来沉吟片刻，抬起头时，眼神中已多了几分坚定：“如果选择跟随您学习，我可以达到雁王的水平么？”

 

默苍离道：“你该问你自己。”

 

“我知道了。我去读书了，这周的学习报告还没有写完。”楞了一瞬，俏如来答道，他抱着电脑轻轻鞠了个躬，没有再问第二个问题。

 

大家都在考研的时候，俏如来也来到了默苍离的办公室。

 

尽管已经来熟了，每次等默苍离看报告的时间仍是一样难熬。俏如来心不在焉的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，希望可以听到少于十个错误。

 

然而一贯严厉的默苍离却一反常态，看完他的报告后没有发出任何点评。

 

完了，难道这次要重写？

 

深冬腊月里，俏如来瞬间出了一身冷汗。

 

“这是你今天的考试内容。”默苍离递给他一个u盘，“答完告诉我。”

 

突如其来的考试也是默苍离课堂常态，俏如来不疑有他的接过。打开后才发现这次的考试与以往不太一样。

 

除去考卷，U盘里只有一份pdf文件，标题写的清清楚楚：《琉璃树研究所保密条例》。

 

这意味着，他可以更近一步了么？也就是说，他获得了默苍离的认可？

 

俏如来心口微热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默教授，而默苍离正巧放下杯子看过来。俏如来赶紧低下头。他想要的一部分答案，都在这份保密条例里了。

 

条例很长，种种细节限制到俏如来想象不到的地步，他越看越心惊，这样的条例，要保护的究竟是什么？而他以后要接触的，又是怎样的世界？

 

心潮澎湃之下，俏如来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才背过全部条例，然后又用三十分钟做完了那张试卷。

 

“默教授，我做完了。”俏如来起身，恭敬的把u盘送回默苍离手边。评那份卷子不用太长时间，他屏息凝神的站着，等待着自己预料中的好消息。

 

漫长的一分钟过后，默苍离点点头，“你可以叫我老师了。会开车么？”

 

“嗯！”俏如来猛的松了一口气，面上不由浮现出三分笑意，“会的，老师要去哪里？”

 

“琉璃树。”

 

琉璃树研究所不在地图上，俏如来按照默苍离的指示在市区绕来绕去，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创业园区前。这个园区与任何一个都没有什么不同，院中郁郁葱葱的种了很多常绿绿植。

 

他们在电梯遇到一个英俊的男人。

 

“师兄，这就是你的小徒弟？”那人一手抱着一摞文件，笑眯眯的看向俏如来，“真可爱。你好，我叫欲星移。”

 

“老三，少和老五来往。”默苍离瞥他一眼，淡淡道。

 

“欲师叔。”俏如来乖巧打招呼，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默教授也有师兄弟。

 

“诶，关心师侄也是我们做师叔的该做的。”欲星移说，“老七看到这孩子一定很高兴。”

 

默苍离不置可否。

 

他们一路来到了默苍离的办公室。

 

不同于中原大学那间幌子似的空房间，这间屋子里一面墙上摆满了书。宽大的书桌上除了一台电脑，还有一台日历与一小块美丽的紫色晶石，点缀着四壁黑白两色。

 

签过几份文件，按过几份手印，俏如来就这样看似草率的进入了琉璃树的系统。

 

“我还以为会有一场大型考试呢。”俏如来一边小心收好门禁卡，一边笑着说，今天好事太多，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。

 

默苍离看他了一眼。尽管没有说话，俏如来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熟悉的“不要说愚蠢的废话”这层含义。

 

俏如来低下头，借着发丝的遮掩偷偷笑了笑，习惯了默教授的风格之后，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怕他了。

 

“苍离啊，你果然在这。俏如来也在？那太好了，今晚一起吃饭。”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，，打断了二人间难得不谈学业的时光。

 

“冥医先生。”俏如来冲他笑笑。这位默教授的好友经常会给他们送饭，又是爽朗温和的性子，俏如来早就和他相熟了。

 

“恭喜你啊，要长时间忍受这个家伙的毒舌了。”冥医说着，夺过默苍离手中的平板扣在桌上，“走了，吃饭去。下雪了，咱们吃火锅。”

 

走出写字楼时，地面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白。这是今年第一场雪，俏如来带上兜帽，笑着伸出手去接那小小的六出飞花。他发丝是白，大衣是白，连指尖都是白，站在雪中，仿佛要与天地融为一色。

 

默苍离打开伞，赏了一会儿雪，才举步向前走去。

 

严格来说，不算在办公室为了填满肚子吃的那些盒饭，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坐下来认认真真吃一顿饭。

 

明明是默苍离收学生，冥医却像是比他还高兴，席间喝了不少酒，甚至还掏出了见面礼。俏如来看着那盒价值匪浅的补品，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准备个拜师礼。

 

想了想，俏如来端起一杯酒，忐忑的敬向默苍离，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默教授注重效率，讨厌废话。但是无论他此时说什么，似乎都是没有意义的话语。

 

默苍离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错，拿起自从倒上就没动过的酒杯，和他随便碰了碰，仰头干了。

 

俏如来跟着他喝掉那杯酒，蓦地笑了：“老师，今天是圣诞节。”

 

“明早八点，准时去琉璃树报道。”默苍离道。

 

“是。”俏如来应下，扣下半句话偷偷藏在心里，今天是他记事以来，收到的最好的圣诞节礼物。

 

四十度的酒香中，俏如来正式拉开了他不挂名研究生生活的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