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生

两天后，王杰希坐在大金牙的堂口里，手上端着新下的碧螺春。他浅呷一口，信手将那据说是清末仿元的青花轻放在小几上，“哒”的一声轻响。

贵客临门，大金牙早就放下了卷帘门，店员送过茶就一声不响的退了下去，密闭的室内只有二人对坐。不知王杰希是托大还是真的不懂，他身边一个人都没带，像是完全不知道这屋子还有个足够藏一群人的后堂似的，颇有闲情的点评起茶叶成色。

金万堂额上见汗，“王老板，您说的那笔生意……”

“哦，那个没什么，不过是要请金老板帮我引荐一番。”

“不知王老板想见……？”金万堂试探的问道，眼神紧紧盯着王杰希的神色。

“如果我这里有几件东西想要拍卖，金老板认为，我应该找谁比较合适？”王杰希微笑道。

金万堂神色略松了两分，“不知道王老板手里是什么东西？玉器与金银不同，陶器拓片与寻常摆设又不同，遑论具体成色，细说下来那真是千差万别。更不知您那东西的来路，明的和暗的又有不同。不过您不用管，这块我门清，您找我算是找对人了。”

“东西成色肯定没问题。是明是暗，还是看金老板。”王杰希道。

金万堂一愣，随即笑的更真诚了三分，这就是摆明了允许他做手脚了。“您放心，我倒是认识几位拍卖行的老板。城西的大行的李先生，专卖金银的王老板，还有几个老板专心拓片，您那要是有好货，绝对不缺买主。”

“不对吧，”王杰希指尖轻敲桌子，“金老板是唬我呢？最大的拍卖行还藏着掖着不说，是怕我不够格？”

“您这是哪的话……”金万堂尴尬笑道。

“我这东西，别人吃不下。金老板要是能行，让那位来跟我谈，”王杰希做了个九的手势，“时值春日，海棠正好，我等着您回信。要是不行，我趁早找别人去。”他作势要起身，金万堂一把叫住他。

“王老板，这话是怎么说的。”金万堂抬手擦去额上冷汗，眼神晦暗不明，“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，您留步，留步，这事咱得详谈。”

亲手给王杰希换上新茶，金万堂重新落座，“那位爷也不算是专门做拍卖的，您怎么就看中他了。”他苦笑，“您这消息真是不差，一个多星期前他刚回来，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接不接生意。您那是什么东西？稍微跟我露一星儿，让我老金心里也有个谱。”

“倒不是什么金贵物件，不过是青铜做的，懂的人看来价值连城，不懂的人对面不识。听说解九爷是个识货的，不找他找谁？”王杰希端茶细品，赞了一句。

“您喜欢，一会儿给您包点走。”金万堂道，“我帮您打听打听，不过最近风声紧，这样吧，三天之内我给您信儿。”

“那再好不过了，”王杰希放下茶碗，“那三天之后，我再过来。”

“不知道要出手的东西，您带着了么？”金万堂问道，“您给我给我长长眼，我也好跟花爷说，要不然我这空口白牙的，不让人踢出来才怪呢。”

“东西没带，照片给您看看倒是不打紧。”王杰希掏出两张照片来，轻飘飘的放在红木小几上。

“好，好。”金万堂低头细看，瞳孔骤然一缩，又笑道，“既然您知道那位爷，我也不瞒您，这里水深，好些东西让外人知道了，那都是要命的。您这东西要是果真有些什么牵扯，千万在花爷面前给我美言几句，我老金闭眼做生意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。花爷也就每月初一守一天杀戒，我可撞不起那一天。”

王杰希眸色一沉，复又笑道：“这我到还真不知道，花爷守的杀戒又是怎么回事？劳金老板给我说说？”

“嗨，”饶是关着门，金万堂仍是私下一扫，方低声道，“也是和您投缘，我一说，您一听，出了这个门，咱还是做生意要紧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王杰希颔首，脸上带出几分兴味，终于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了。

“其实我也不太清楚，似乎是因为九爷。花爷感念九爷师恩，这么多年来，从没在初一要过人命。听说有一次被人暗算，愣是一个人都没打死的跑出来了。咱们也就看个热闹，我老金托大说一句，花爷在道上这么多年，真是个有情有义有孝心的。”

“确实有心。”王杰希应道，垂目轻呷一口茶水。

又聊了些有的没的，半小时后，王杰希告辞，金万堂送客。

十分钟后，金万堂的铺面再次拉上了卷帘门，这一次，没有人进去。

一天后，王杰希路遇伏击，带伤而归。

两天后，黑瞎子一份报告送到解语花案头，一支十人小队突击试图强抢铜鱼未遂，唯一一个捉到的活口经受不住拷打，脱口而出“glory”。

同时，大金堂的档口陷入火海，双方接触的唯一一条线索就此断掉，彼此之间，一触即发。

“当初不动手，这是找后账来了。”黄少天挑眉道，“老王，对方你看清了么？身手怎么样？我看老叶这次是看走眼了，你们说的那什么九门，跟咱们杠上了。”

“不对，这事有蹊跷。文州，你们去查查这个金万堂，老王，咱们昨天的行程……”叶修放下手上的调查报告，前一天他拉着王杰希去买“土特产”，遑论王杰希，连他也受了一点擦伤。这种突发行程都能被拦截，只能说早就有人盯上他们了。这档口，对方还能是谁？

“GLORY，”吴邪转了转手串，“现在的年轻人，不讲规矩，不看道义，是我高估他们了。老金，你的盘口怎么样？”

一处隐蔽的茶社内，大金牙赫然坐在吴邪对面，“嗨，别提了，我只是说给大家牵个线，大家坐下来说一说，没答应给他们做内线，谁成想还招来灾了。还盘口呢，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。哦对了，这就是他们说的东西，大概是计划好了要烧我店，那人都没把相片拿走，幸好我顺手带出来了。”

吴邪接过那两张照片，却不急着看，而是站起身来，“你在这先躲两天，别冒头，事情结束会有人通知你。”

在二楼窗户看着吴邪的背影走远，大金牙呼出一口气，低下头发出一条短信，随后把历史记录清得干干净净。